劳动节前夕,李云突然想起前世陪儿子上围棋班时,曾听教练讲起L市少儿围棋队组建于今年六月,选拔方式是先有各学校推荐,然后于六一儿童节当天,在市少年宫举行选拔赛,根据现场表现选定队员。
这个年代,一般家庭都不注重才艺的培养。更何况,围棋在人们眼里犹如阳春白雪,高雅却很遥远。茶余饭后,人们下得更多的是象棋。李云寻思,他们兄弟姐妹跟着老爷子已经学习了四个月围棋,如果能再集训一个月,一定能脱颖而出。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进入锦鲤阁花三天时间,变换字体抄录了两本棋谱,并想办法做旧。悄悄地等在李娇和李墨放学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二人从远处走来,扔下棋谱掉头就走。
李墨正眉飞色舞地跟李娇炫耀自己通过选拔,下周将代表区里参加市小学生运动会武术比赛的事儿。走着走着,脚下踩到了两本书。他带着好奇,拾起来一本一看,立刻沉浸其中。
李娇见状,凑上去拾起另一本,翻看起来。她虽然不像弟弟一样是个棋痴。可从学习围棋以来,还是第一次见棋谱,自然觉得新鲜有趣。
躲在暗处的李云,看他俩如痴如醉的样子,知道事情已成功一半,哼着歌离去。
如李云所料,晚饭后李娇、李墨果然拿着棋谱找到老爷子,提出想趁兄弟姐妹几人还未上中学,功课还不紧张,多学习些围棋知识。
老爷子打四岁就开始学习围棋,对学习围棋有助于思维开发有深刻认知,当即欣然同意,将之前每两天一次围棋课,改为一天一次,学习的时间也从一次一个小时,改为一次两个小时,一个小时讲授理论知识,一个小时兄弟姐妹几人循环组队对弈。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月左右的特训,几人的棋艺突飞猛进。李云前世曾陪儿子学了六七年围棋,又有成年人的思维,自不必说。李娇、李莹、李慧也各有其长。最亮眼的要数李墨,他简直就像为棋而生,一样学习棋谱,偏偏他就能活学活用,将棋谱中的知识和学过的兵法有机结合起来,常常出奇制胜。这天赋,让人羡慕不已。
五月下旬,报名工作开始,为了让李云能够顺利参赛,朱老爷子特意带着李云来到市少年宫,请求特批。
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看到李云还不足两岁,长得机灵可爱,老爷子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倒是没有直接把他们轰出去。可对于老爷子夸奖李云围棋天赋极高,棋艺远超许多中小学生的话,一点也不相信,忍不住讥笑:”老爷子,见过惯孩子,可没见过你这么惯的。一岁多的奶娃娃,能走稳当、说些简单的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学习围棋是需要很强的理解力、计算能力、记忆力的,咱不能揠苗助长啊!”
老爷子刚想张开辩解,被李云一把拦住。她指了指屋内靠墙的桌子上放的一副围棋,“爷爷,咱们下一盘。”
老爷子多精明的人,立刻会意,说得再多也不如现场展示啊。
还不等那名接待人员反应过过来,祖孙二人已拉开战局,你来我往,纵横⼗九路的棋盘上,黑白二龙纠结缠打,忘情厮杀。
这一幕,恰好被少年宫刚刚从外地聘请过来的薛教练看到。被好奇心驱使,走进来观看。这一看,就再也迈不动脚步。眼前的老爷子棋艺竟然一点不比他逊色,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和他对弈的小丫头,个头才几十厘米,恐怕还没有桌子高,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面对老爷子在棋盘上的围追堵截,明明处于下风,竟然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一次次努力寻找脱困机会,屡屡碰壁之后,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成功突围。难能可贵的是,突围后她竟然并没有得意忘形,依然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虽然因为实力悬殊,最后还是没有逃脱败北的结局,可就她展示出的棋艺和气度,足以令人刮目相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薛教练,他也不相信一个不满两岁的小丫头能达到这个高度。
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薛教练走上前,客气地询问:“老同志,我是新任围棋教练薛景,不知您怎么称呼?”
看到鱼儿主动上钩,祖孙俩会心一笑。老爷子简单介绍了自己和李云的情况,说明来意。
得知小丫头刚刚学了五个月的围棋,薛教练更震惊了。他连连惊呼:“天纵奇才,天纵奇才!”
薛教练今年四十余岁,出身围棋世家,曾多次在国内外获奖。这几年,虽然也收过几个徒弟,但像李云这样惊才绝艳的,还从没碰到过,不由动了收徒的心思。他搬了一个凳子,坐到李云身边,笑眯眯地询问:“小朋友,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学习围棋啊?”
李云明白正式收徒和带围棋班的学生不同,这就类似于亲传弟子和外门弟子,待遇自然不同。她刚想点头,转瞬想到自家哥哥李墨,试探着问道:“薛老师,您总共打算收几个徒弟?如果有比我年龄大几岁,棋艺却远胜于我的,你愿不愿意收啊?”
听到李云的话,薛教练更震惊了,把目光投向老爷子,“你们家还有棋艺比李云更高的孩子?”
老爷子自然知道李云指的是李墨,笑着回答道:“我们家总共有五个孩子,都是春节前后跟我学围棋的,棋艺水平参差不齐,不过都比同龄人强些。最突出的,要数李云的哥哥李墨,那孩子领悟力超强,天生就是学棋的料。”
薛教练一听,顿时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见到这个被李云和老爷子交口称赞的男娃娃。偏偏老爷子卖关子,说什么等比赛时候就见到了,还是先办李云的事。
薛教练没有办法,只得先找到少年宫负责人,要求特事特办。负责人沉思了一会儿,建议道:“临时修改大赛条例,容易遭人口舌,不如直接把队员名额拨给李云一个,对外就说是薛教练的徒弟,作为编外人员吸收入队。”
薛教练征求老爷子和李云的意见。老爷子看向李云。李云的本意就是为了加入围棋队,至于参加不参加选拔赛,她倒不是太在意。老爷子看她点头,也表示同意。留下联系方式后,祖孙俩开开心心离开。
六月一日儿童节这天,李娇、李墨、李莹、李慧受学校推荐,来少年宫参赛。老爷子和李云随行,做后勤服务。
比赛采用单场淘汰制。按年龄将参赛的三十二名选手分成三组,其中幼儿组八名,小学低年级组十名,小学高年级组十四名,每组按抽签决定比赛对手。
首先进行比赛的是幼儿组,受年龄限制,许多孩子都是刚刚接触围棋,李慧和李莹姐妹以压倒性优势,斩获第一和第二。
小学低年组开赛,轮到李墨上场。熟知三十六计的他一会儿声东击西,假装攻打角,实际上在要打的边埋好伏笔。对方去管边的话,角就死了。一会儿又围魏救赵,巧妙地摆脱对方的围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杀得对手措手不及,首尾难顾,无还手招架之力,很快拿下第一轮、第二轮……
待到决赛时,李墨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对方名叫沈东浩,是一个九岁的男孩,学习下棋已近两年,背过不少棋谱。开局没多久,李墨就感到明显的压力。换旁人,可能要产生畏惧心理、缴械投枪。李墨却不然,天生的愈挫愈勇。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对手每一步落子位置的可能性,思考如何诱敌深入、进入自己的包围圈。
平时儒雅有礼的他,霎那间犹如换了一个人般,周身气质大变,恍如指挥千军万马的神武将军。手中的棋子好似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被他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地安排在适合的位置潜伏,静等机会一到,将敌人全歼。杀伐果断,宛如谈笑间就能使敌军灰飞烟灭。此时此刻,观棋者心里同时想起一位一战成名、儒雅俊朗的三国英雄,东吴大都督周瑜周公瑾。
沈东浩看到李墨的变化,眸光一凛,精神大震。两人你来我往,快棋妙招频出。
赛场上的几个裁判看到两个如此好的苗子,一个个眸光大亮。薛教练更是激动地站起身子,两手扶桌,瞪大眼睛盯着棋盘,说准确些,是盯着两人手中的棋子,像是生怕错过他们的每一步棋似的。
观众们也发现了裁判席众人的表现。他们也自发安静下来,屏住呼吸,举目观瞧。赛场上一时惊得诡异。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两人下棋的速度慢下来,棋盘上战局逐渐明朗。收官时李墨以四分之一子的微弱劣势惜败。
一局结束,两人站起身来,互相行礼之时,赛场上,掌声雷动。
最后进行的是小学高年级组赛,这一组选手水平明显比前两组高,李娇胜两局负一局,惨遭淘汰。
最后,从三组中选出了九名选手,李墨、李莹、李慧均入选。
李云害怕李娇难过,走上前欲要安慰她,谁知李娇淡淡一笑,“没关系,围棋本来就不是我的特长。围棋队也不能让咱兄弟姐妹全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