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工夫,张紫兰和蔡桂花就都接到了信。先说蔡桂花,春天播种前,作为试点,村里分产包干到户。她和丈夫为人勤快,今年雨水又适中麦子夺得了大丰收。正想着刚刚割完麦子,再找点什么事来做,妹妹和妹夫的信便到了。蔡桂花和丈夫一商量,将孩子奶奶接到自己家里,帮着丈夫一起照顾孩子们,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往李家赶来。
再说李孟书和张紫兰接到来信时,正值割麦子快结束的时候。村里的魏支书早就发话,今年麦收后,分完麦子,便要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因为要分地,所以耽搁了几天。
另外,与祝秀兰的想法不同,张紫兰和李孟书两人商量之后,觉得李孟书木讷,不适合做生意,而且家里还有孩子和庄稼需要照应,就邀请了乔氏一同做这个买卖。
蔡桂花先到,因为有卖粽子的经验,所以她一来就毛遂自荐,到摊位上帮忙。她手把子极快,为人也爽朗,很快与顾客打成一片,蔡小菊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三天后的傍晚,张紫兰和乔氏赶到。大家寒暄一番之后,收摊回来的蔡小菊带她们来到厨房,教她们学习制作凉皮皮子。
只见她先拿起准备好的干净盆子,然后在盆里放了大约两斤面粉,按照平时制作面食的方式把面和成面团,用湿润的纱布把面团盖起来,静置了大约两个小时。
到了时间,揭开纱布,往装有面团的盆子里面放入大半盆清水。洗干净双手,就开始来回反复揉搓面团,揉了一会儿,将浑浊的水倒了,换了一个盆子,加清水继续揉搓,反复几次,直至面团再也洗不出白色的水,方才停下。
揉搓完之后,洗面洗出来的浑浊水放在一边静置沉淀。沉淀了几个小时,将其用滤网滤到另外的容器里。剩下的黏黏的略黄面团,放入蒸锅中大火蒸了30分钟左右,蒸好后放入冷水中浸泡一下,拿出来控水切块。
“这是面筋,单炒或凉拌吃都可以”,说着她又去观察洗面筋的水,此时有了非常明显的分层,舀去上面的清水,下面就剩下类似面浆的东西,拿了筷子搅拌均匀,放在一边。
在一个专门模具底稍微刷一点点油,将一勺子面浆舀到模具里,把模型里的面糊荡匀,让模型底部均匀的盖上面糊。然后把模型放入开水锅中,盖上锅盖。烧开后转小火,将盛有面糊的盘子放进去,小火蒸了约摸3分钟。
在水池中蓄一池凉水,把模型放在里边漂着。也可以把模子倒置,用冷水直接冲其底部,这样效果要好些,等凉皮儿完全凉透,表面刷一些油,就可以慢慢剥下了,切成条就好了。依次类推,做好所有用量的皮子。做好的皮子一层一层叠放在一起,每一层抹一点食用油,防止黏在一起。
看起来非常简单,张紫兰自告奋勇上手尝试。第一次,和面时水放多了,成了面糊;第二次又太稠,成了糨子。和了好几次,才掌握住比例。揉面、洗面、沉淀、蒸面浆,每一个步骤都是如此。稍微处理不当,就做不出薄亮筋软的皮子来。
蔡小菊鼓励她,“不要着急,我也是做了好多次,才掌握住比例火候的”。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开始。在失败了十几次之后,张紫兰终于成功掌握了这门手艺。乔氏也是如此,蔡桂花稍微好一些。
如法炮制,她们又学习制作米皮。有祝秀兰和蔡小菊白天晚上轮流手把手的传授。一周后,三人便能熟练制作凉皮和米皮。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进行了轮流分工,每天有一个人和蔡小菊学习调拌凉皮、米皮和售卖,另外两个在家和祝秀兰一起做皮子和面筋,学习熬制各种大料水。
调料水是凉皮的灵魂所在,也是最难的。几十种香料的比例、制作非常难拿捏。几人花了半个月才完全掌握。
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一日傍晚,刚刚被提拔为车间主任的李仲书忙完手中的活,正要收拾东西下班。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他不由眉头一皱,心中暗自猜测:这个时间段打电话进来,莫不是又有哪位司机兄弟的车坏到半路上了?
“喂,你好,我找李仲书。”听到是自家哥哥的声音,他先松了一口气,很快心又悬了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哥,你别慌,慢慢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李进不明原因发高烧,体温近四十度,吃退烧药不管用,一个小时前打了退烧针,体温到现在还是降不下来,卫生所大夫建议送到市里治疗”,李孟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李仲书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寻思李进今年才六岁,高烧不退,长时间是会烧坏脑子的,耽误不得。俗话说关心则乱,平日最疼爱的幺儿生病,哥哥李孟书此刻肯定已六神无主。他尽可能放缓语速,叮嘱道:“哥,你先让你丈母娘帮忙照看李进。然后,回家收拾几件李进和你日常穿的衣服,再带李清吃点东西,将他送到你老丈人家,我这就向单位借一辆车,和嫂子一起回去接李进。”
听兄弟这么说,李孟书心里稍稍安定,挂了电话,急忙去找堂哥。
听到李仲书的侄子病势危急,上司二话不说,立马给安排了一辆车。李仲书千恩万谢之后,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看到李仲书开车回来,依然满头大汗,李云赶紧递上毛巾,李慧乖巧地拿起扇子给他扇风,祝秀兰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有事,倒了一杯温水,让他坐下喝口水,再说。
听说是李进高烧不退,祝秀兰也非常着急。李进虽然不是她一手带大,可到底是她亲孙子,怎么会不心疼?当即从柜子里拿出五百元钱,交给李仲书应急。
等了大约有十来分钟,看到张紫兰和蔡小菊收摊回来,李仲书催促张紫兰赶紧上车,“嫂子,李进高烧不退,需马上转院,咱们这就走。”
张紫兰平日在外人面前强悍,对自家几个却是疼爱至极。闻听这一消息,腿肚子都软了,还是蔡小菊将她扶上了车。
李云担心李仲书会因为事情紧急,超速行驶,忙跟蔡小菊说:“妈,我大姨和二娘在这儿,可以帮忙照看李言,你还是辛苦一趟,在路上安慰安慰我伯母,看着我爸,不能开车太快。”
这话提醒了祝秀兰和蔡小菊。祝秀兰慌忙去厨房给三人拿了吃的给他们带上,蔡小菊回屋又拿了些钱,顺便跟蔡桂花交待了两句。
三人一路无话,赶到W村,一进卫生所就看到烧得双颊通红,已经昏迷,四肢不断抽搐的小李进,张紫兰忍不住拍打着李孟书,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埋怨李孟书没有照顾好李进。
蔡小菊上前规劝:“嫂子,再多埋怨,于事无补,咱还是给孩子看病要紧。”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紫兰止住哭声,催促大家赶快上车。走到半路,才又想起来问李孟书:“李清,谁照顾呢?你不会把李清一人扔家了吧?”得知已送回自己娘家,这才不挂念二儿子。
到了医院,经过检查诊断,李进患的是急性脑膜炎,幸亏送诊及时,否则后果不堪想象。医生告诉孟书夫妻,治疗费用大概需要700多元。两人一下子掉入冰窟。他们靠种地为生,没有其它收入,养三个儿子都吃力,去哪筹集这么大一笔钱啊?
李仲书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递给李孟书:“这是咱娘给李进看病的钱”。
李孟书疑惑地问:“娘,不是说只负责孩子们的学费吗?”
李仲书被哥哥气笑了,“你还不了解咱娘吗?她那么说,只是不想咱们只知道啃老,不自食其力。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李进是咱娘的亲孙子,她哪里会不管?娘说这钱不必还。不够了,再问她要。”
蔡小菊也从口袋里掏出四百元钱,“这是我和仲书攒的钱,原本是要还娘的,你们先拿去用吧。给娃交了医疗费,余下的留作饭钱和娃的营养费。”
“我那样对你,你还愿意借钱给我?”张紫兰不可思议地望着蔡小菊。
蔡小菊轻轻拍了拍她胳膊,笑道,“瞧你说的,你蛮不讲理,李进又没错。他是仲书的亲侄子,我和仲书还能见死不救?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相处,娘见了开心,仲书和他哥也不用夹在中间为难。”
张紫兰扪心自问,换了她,绝对做不到,她娘家父母和哥嫂也做不到。手中有点钱,他们还要考虑应急,哪会舍得借给别人?她对亲娘传授给她的处事方式首次产生了怀疑。
经过十来天的治疗,李进病愈出院。治疗及时,没有留下后遗症。
祝秀兰留孟书父子住下,再观察几天。这几天里,蔡小菊、蔡桂花、张紫兰和乔氏几人,相互交流了各自擅长做的食物,尝试着学习制作。
蔡桂花是个聪明人,为了妹妹蔡小菊在婆家过得顺心,她有意拉拢张紫兰和乔氏。乔氏和蔡小菊本就要好。张紫兰因为李进的事,对蔡小菊既愧疚又感激。相互都有交好之心,很快便气氛融洽。
女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前一日打得乌眼鸡似的两个人,今儿就可能因为一件事成为好朋友。四人在互相学习、嬉笑玩闹的过程中,感情日趋深厚。
大家不仅学会了怎么制作凉皮、米皮,还学会了蔡桂花包粽子的手艺、乔氏做鱼的手艺和张紫兰拌凉菜的手艺。
临近分别的日子,一个个眼里竟涌出了泪花。祝秀兰劝解她们,“R县和C县离市里都不算太远,你们想念彼此了,我随时欢迎你们约个时间,过来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