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风铃拂响,像是人浮躁难静的心!阳光炙烤大地,天空万里无云,走到大厅门前,聂怀桑合拢扇子,“聂伯,很多事情非你所想那样。要是有更好的法子,我会选择一天道走到尽头吗?清河聂氏,修刀道,祭刀堂事件平复不久,大哥便遇害身亡;身体被切割成五份镇压在五个不同地方。四面都有人窥视不净世,我只好装作一问三不知,在金鳞台、姑苏往返,保住清河。”
聂伯叹息不已,心想你是名门正派子弟,怎样如此糊涂。“为了给大哥报仇,我必须放下点天真,当然也会不择手段!凭心而问,我聂怀桑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北渚微微点头,同意他的说辞,并说“他说的不错,聂宗主确实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没与宗门勾结。只是他冲破封印结界后加快宗门回归进程、速度。再者,宗门、世族同属世间,后来因为温卯一事,才使得宗门离开了中原各处。”有了北渚的说明,聂伯稍稍理解,又不知这是对是错,是福是祸。
“原本大哥在金鳞台爆体而亡并没有立刻引起我的重视。回来仔细一想,其中蹊跷再不能隐藏;敛芳尊从云深不知处里带出东瀛邪术‘乱魄抄’,间接造成一系列惨案发生。金氏亦在暗中酝酿独霸仙门百家的计划。祭刀堂事件解决后,刀灵得到安息;按理短时间内大哥是不会有事的,加上泽芜君时常为他弹奏‘清心音’。泽芜君是蓝氏家主,不能长期留在清河,自然给了金光瑶可乘之机。”
于是他自己向泽芜君学习清心音,表面是为了给大哥压制刀灵噬体,实则是把清心音中的一段偷换成乱魄抄。而那偷换的一段乐曲无形中变成了大哥的催命符,就这样,大哥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暗害!可怜大哥死后不得安宁,金光瑶与薛洋还企图将他炼制成比温宁更暴戾的凶尸,替他们获得更多地位、权利、好处,进而一统玄门!”
“其实他的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只是我一直不相信大哥会因刀灵噬体而亡的事实。在金鳞台晃荡日子里,我暗中查遍金鳞台所有角落,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斗研殿找到金光瑶的藏宝室;在其中看到乱魄抄残本。所以,我彻底明白都是金光瑶在背后搞鬼!”北渚摇头称赞:“聂宗主好心计!我来帮你将军下面的内容。你想了想,该不该直接动手杀了他们,一番衡量后;因为二人对诡道都有涉猎,狡猾非常;如果一击未中,势必暴露聂宗主的修为、能力。打草了惊蛇,会让局势无法预料。”
“你便把目光转向了藏在行路岭、祭刀堂,锁仙阁里的夷陵老祖魏无羡。再借上金鳞台的机会,寻觅适合做复活的人;未过多久,你结识了金光善在私生的儿子莫玄羽,他一心回来认亲。遭到金光善、金光瑶的羞辱、嫌弃。另一边,金光瑶害怕他回来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便着手设局弑父,逼疯莫玄羽,打压莫氏。以你的聪明看出了莫玄羽的心意。再用精深修为强行压住霸下刀灵,令其附着在一柄剑上;一开始慢慢说服、怂恿莫玄羽,想要报仇就要舍得一切,哪怕是性命。十六年后,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夷陵老祖是时候重回世间,让他和蓝忘机跟着你抛出的线索,一步一步揭开敛芳尊的庐山真面目。云萍城观音庙中真相大白,金光瑶身败名裂,薛洋身死义城;若非你一心要致金光瑶于死地,恐怕时至今日也没人能猜到是一问三不知的聂宗主在背后操纵。”
北渚徐徐说来,分毫不差。聂怀桑气息突变,厉问:“你居然把我调查到这个地步。”“彼此彼此,你不也是把我查的一清二楚吗?况且,我还没对清河出手!”北渚针锋相对,执意与他斗到底。从深处说二人都算不世出的天才,修为、境界、心智等皆是世间少有,当然想分个高低,争个输赢。
磅礴灵力威压掀动大厅内悬挂的画轴、幕布,风铃响个不停!二人僵持好一会儿,聂伯被二人释放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用手遮挡住眼睛,不能直视。他未想到素来不学无术的二公子竟这么强横的实力,难怪能够心平气和地煮茶论道!虽无招式上的比拼,仅凭修为相抗,二人俱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但是单从脸色表情看,聂怀桑轻松许多,不绷不紧,眉宇间自信高昂。
北渚眉尖暗暗收拢,感动一两分无可匹敌的压力;不好,再僵持吃亏的一定是我!他的修为精深程度仿佛到达天人合一地步,宗门有无数典籍,也曾有数不清的天才。可惜都淹没于永恒岁月中。二人同时住手,聂怀桑伸手请道:“呵哈哈。北渚,你说我们二人当真打起来,谁赢的几率大些呢?”话里有玩笑成分,亦包涵试探成分。北渚面无表情,从容不迫:“动起来就知道了!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们这境界一旦动手;除却生死,结果只有一种。”聂怀桑点头好奇:“请教请教!”
“同归于尽!”他掷地有声道。聂伯吓得脸颊煞白,说不出一句话。聂怀桑注视着他,他注视着聂怀桑,沉默一阵。北渚开口:“哈哈。聂宗主,咱们继续煮茶论道谈事情!我不是来找你决斗的。真要决斗,也不会在今日。何况你还算宗门的恩人,我怎么能对你不敬!宗门行事,一向张弛有度!”聂怀桑摇着扇子,“好,我们品茶聊天。”二人重新坐到茶海前。
聂伯卷起衣袖擦去额头汗水,不禁感到一阵余悸;二人平静地相对而坐,像是没事人似的,他久悬的心可以尘埃落定,拱手:“宗主,你们先聊着;老朽告退了。”聂怀桑点头同意,北渚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我有一事不明,请聂宗主示下。”聂怀桑给他续好茶,打开扇子,沉思:“你是想说此前我是‘一问三不知’,怎么能稳坐家主之位吗?”北渚颔首,小啜一口茶,等候他的回答。
“其实不难。其一’兄终弟及,理所应当;其二,虽然我不是最优秀的聂氏子弟,刀法不修,资质奇差,却是最能在四大仙门世族的明争暗斗中保存聂家的人;其三,我不学无术,若聂氏亡在我手里也无可厚非,这个骂名不用他们来背!”北渚深有体会,自己继任天武宗宗主何曾不是如此!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片刻须臾,他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情。改口:“聂兄,不嫌叨扰的话,等会我们去喝两杯,有兴趣吗?”
“聂兄!”他失神念道。“曾几何时,魏兄也是这般称呼!云萍城观音庙一事过后,都变了。都成了陌路人。”他冷笑着将一杯茶倒入茶盂中。北渚抬头望着他,陪笑道:“说实话,我虽未与他有交集;不难发现,他与聂兄非同路人。开始时是,最后也会各走一边的!他狂傲不羁,自恃悟性过人,自信可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聂怀桑打开另一个黑色茶盒,道:“品品十年的苍山普洱!喝酒嘛,好,难得得到北兄青睐!怀桑怎可拒人千里呢!”
一颦一笑中时间飞快,转眼即是下午,微风刮起,停下泡茶心绪。二人并排出不净世,到了大街上的酒馆里,点了两坛陈年老酒,找一好位置细细品味!人生难得几回醉,只因饮时未逢知己!酒尽了兴,北渚凝神问道:“聂兄,恐怕你做得事还不止这些;十多年前进入北荒开始便下定决心要改变玄门世族。”
聂怀桑摇头晃脑,郑重其事道:“哪有这回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北渚大笑着倚在护栏边,兴奋璨笑:“呵哈哈哈!聂兄,你说你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下子仙门百家的人都知道了;他们作何反应。”聂怀桑盯着杯子里的酒,浅笑:“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一开始我便想到了结局。若怕了,我又怎么会去做!”北渚手指着他坏笑:“聂兄啊聂兄,你这是陷不净世于水深火热中哇!”
二人互视一眼,刹那间数道无形浩然正气与邪恶弥漫的煞气同时袭向北渚,一招半式已全部封住宗门不世出的天武宗主人。北渚受到正气与煞气冲击、撕扯;仙剑‘天命’赫然暴出体外,宛如天神临世,命运主宰,仍旧不能挣脱正邪交织的囚笼!聂怀桑谈笑自若,“知道了便知道了,敢在不净世胡来,生命也就到尽头了。”话毕,两股力量消失无形,北渚第一次被这样的力量震撼,备受压抑。缓缓说道:“无与伦比的正义灵力,十恶不赦的跪邪煞力!世间有人能聚两股力量为一体,且都是与世无敌的。你果然比我更厉害!不愧获得魔道祖师‘芝阳’的传承。古国遗迹尽落入你手,你若一心护玄门,宗门不可敌。”
聂怀桑顿时失落:“拥有这些,我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只有更多的仿徨、迷茫!身不由己,情不由衷!很多事,我都不想做,可是我有得选吗?世事无常,世事如常。”无尽感慨,无尽落寞,无尽唏嘘!“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愿意放弃这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做一个人海里最平凡的人,朝看夕阳,暮看晚霞,平平凡凡走完一生!”
“聂兄。你一次二次地显露实力,算是对我的警告?我从来不接受威胁,也不怕威胁!你是很厉害,是我生平遇到的最没把握的对手。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北渚一字一句道。北渚是一个传奇,无数宗门天才渴求成为天武宗宗主,好号令宗门上下;只有他一步步登顶成功,打败众多比他强的人,获得仙剑‘天命’的认主!聂怀桑谋勇颇佳,也清楚北渚的实力不止这样。真动手拼个你死我活,他没有底,盛名之下,自然有那个实力支持。
“刚才不过玩笑!北兄当不得真,不净世是我的软肋;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公之于众,我也不惧怕!威胁用在堂堂天武宗宗主身上,只会让人笑掉大牙!”聂怀桑坐回凳子上,将他的杯子倒满酒,举杯干了。北渚收起笑容,正色:“聂兄,你太看不起我了吧!宗门回归势在必行,无人能够阻拦!原因很简单,宗门属于世间,另外魏无羡在乱葬岗重聚阴虎符成功。一场大战在所难免;那时又会有很多人命丧当场。希望聂兄考虑考虑!”
“帮你一同对付魏兄吗?他虽然与我划清界限,我并不想和他交手!否则,最后一点情谊都会碎裂。人生于世,不能强求朋友,亦不可置情谊不顾。固然一切已晚!”北渚喝口酒,坐了一阵,突兀:“祝你好运!宗门不愿多伤性命,也不在乎多伤性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宗门高手如云,尽管阴虎符重聚,仍是螳臂当车,冥顽不灵!”
“天命已然注定,只是徒自苦恼!” 聂怀桑叹息道。
北渚提起仙剑,满身酒味,注视他说“聂兄,这是你一直寻找,却未找到的东西。今日送给你!” 他从怀里取出一卷古籍,眼神生出一缕焦虑。他接过来看看上面五个醒目篆字——白骨生肌之术。“白骨生肌之术!”聂怀桑诧异道。
自己是寻找此术多年,意图逆天而行,复活大哥聂明玦,苦于一直没个结果。此刻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反到不安、害怕起来。他遭蓝湛、魏婴封禁于棺内,钉有桃木钉,附着九重禁制,永世不得超生,能够复活吗?聂怀桑在心底画了个问号。再看向北渚时他已经离开。空气中有他用灵力留下的一句话:“大时代即将到来,这是大事所向——天下潮!”
紧紧抓住那卷白骨生肌之术,聂怀桑仰头叹息,自问:“我该怎么办?纵然精研上古失传诡术,但是实为逆天之举!”出了酒馆,他变得浑浑噩噩,丢了魂一样走回不净世。闻着满身酒味,聂伯马上扶住他到大厅坐下,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待沐浴更衣完毕,聂伯问道:“怀桑,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他没有回答,回到卧室,把那卷书放于案桌上,生出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