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至净；
心，至幽，至隐。
大理石常见，而花纹云山雾隐，奇趣盎然，色泽明辉润泽，浑然一体的大理石就十分罕见。
这样足以彰显尊贵品位的石材铺满整整一百多平的房间。
老猴子一样的圣若望正在这样的房间里浇花。
花花草草没有待在印象中的盆里，直接长在光可鉴人的地面。
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名贵的地面被凿出一个个孔洞，花草正是从这些孔洞中长成。
地下城最罕见的两种东西，一种是阳光，一种是绿植。
很大一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曾得见，也无从想象。
得不到的，就是最珍贵的。
对心而言。
心是什么？是欲望，是追求，是宇宙中最奇诡的黑洞。
“大人，您可有决断？”
“断什么断？没看我的花儿正在吃饭？”
从圣若望手中水壶流淌出的液体并不是清水，而是浓厚粘稠的血浆。
“好花儿人人都想要，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争也争不过人家，管他身后站的哪尊神呢。传令收战，留两颗苗子，别都白白送死了。”圣若望伸着鸟爪般瘦骨嶙峋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耷拉下来的眼皮几乎盖住了整个眼球。
“这不太符合传统吧，按道理他们都应该成为里奥祭献的食粮。”
“我看了几十年传统，还不如你？血池在我们这里喷发了两次，过犹不及啊。”
“恐怕里奥也不会满意，从他的网站看，需要大量的钱维持。”
“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叫问题。”
圣若望接过侍从手中的光屏，看着里奥的救赎网问到：
“看到这个，你有没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老若望的问题换来的就只有沉默。
“不敢说算了。”
鸟爪在屏幕上随便点了点，救赎不是收获的荣耀，而是平静的施舍网站布施榜首座悄然更替。
榜一大哥，圣若望，三亿。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扶危济困，若望家族从不居于人后。”
空虚，寂寞，冷。
是里奥得知若望家族角斗士放弃征战，他的比赛结束了的消息后第一反应。
埃利森立刻展开光屏呈现面前，瞬间春回大地，温暖和煦的阳光洒满心田。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好他娘的难。
“格里高家族愿出资二百万签约金，只要你愿意可以去他们家族绝战台继续余下两轮。”
“我不太明白，这种战斗的意义在哪里？”
“月比传统意义是为撒旦献上常例祭献，目的是为各家族筛选出钟鸣日战将。不同绝战台产生的战将自动签约该家族，享有一定豁免权和家族地位。就像今天的淘汰轮比斗，每个角斗士都拥有选择的自由，但成功登顶最终战将，将获得从绝战台踏入血宴格斗场的资格，这是一种古老的夸功仪式。”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是若望家族的年度战将，只要走过这个仪式，就相当于正式签约？”
“正是如此。”
“那如果现在我接受格里高家族邀请，会怎样呢？”
“那么若望家族的绝战会继续，这是规则允许的，之所以放弃是对手畏惧你的实力。”
“明白了，那你的意见是怎样的？”
埃利森不在说话，只用手指头点了点布施榜的榜一和榜三。
这个态度很明显，众目睽睽之下，稍微有点操守的人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那么从明天开始，我需要为若望家族工作么？”
“不需要，你的义务只有丧钟日大比，其余的时间享有充分自由。”
“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个人建议是祈祷。”
“为什么？”
“一鸣惊人天下知，出场形象塑造的过于高大，根据我的经验，无数桶脏水已经准备好，就等你开始犯错。”
“什么人会针对我呢？”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这由人类的劣根性决定。”
“除了祈祷，还有什么应对办法？”
“只要你不在乎，抹黑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信仰必然崩塌。”
埃利森有点可惜，这么成功的网站属于天赐机缘，也不知能维持几天。
金鼓喧阗，号角齐鸣。
三台战将新封，从千步虹桥，直趋正中血宴格斗场。
通道尽头，隐隐血幕遮挡去路。
血宴格斗场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血幕与血池威能相似，常人触之即死。
只有绝战台的王者，携一身杀气，通过血幕，才意味着通过仪式，获取资格。
过往不是没有胜利者死在血幕中的历史。
所以三人走得极慢，谁也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段路。
碧血微波，惊鸿不住，人生何处。
对三人而言，凶险抵不过莫大的荣耀，能得百万人屏息敛气瞩目，死又何妨？
再长的路，再慢的速度，终究会走到尽处。
里奥站到血幕中，停下脚步。
颅顶舍利陀螺般旋转不休，如长鲸吸水般疯狂吞噬血气，血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透消散。
一瞬间，血池怒涛暴涨，雾浪翻滚，笼罩住整个格斗场。
场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血池反应如此激烈，远远看去只见血雾仿佛有了生命般，化成无数条血蛇疯狂窜动。
不知过了多久，血池平静如昔，漫天血雾也渐渐消散。
三名战将伫立场边，正中央却有一团血球在半空中沉浮不定。
里奥的距离可以让他看得很清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球体存在，倒像是某个不知名的引力强行拘禁住血雾，使其无法逸散。
从他的角度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圆形的背景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汉字三。
场上的另外两人已经按捺不住，走向这团血雾，试图观察的更仔细些。
“看来今天是个奇迹日，不管它是什么，都是撒旦的恩赏。可这恩赏如何划分归属？”
三大家族主事人因为突发状况紧急连线磋商，自由混乱是血莲城的特征，不是他们的。
所有的自由都有其边界，所有的混乱也有其局限。
某个人、某个事件选择自我毁灭是其自由。
如果这个自由波及更广泛的自由，就必须受到约束。
对立是统一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路易和格里高不论从什么方面、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直接对立，在这种对立的过程中抹杀其他可能崛起的对立就是共识。
撒旦的恩赏首次以公开方式展现在公众面前，但无论它是什么都决定不了格局，这就是三大家族的共识。
有能力进入血宴格斗场的人不少，这些人也都在蠢蠢欲动。
为了一种不确定的可能，造成极大的混乱，是三大家族绝不允许发生的。
不管什么事态，都应当在他们控制下演变，这也是共识。
为了实现共识，沟通就是最有效的方式。
“恩赏什么的，既然是撒旦的意志，就让他做主好了。我只要里奥这个人。”格里高二十二世开门见山。
“快醒醒，格里高，现在不是睡觉的好时间。里奥是共济会磨砺的种子，最坚定的撒旦信徒。”路易卡夫勒语带讽刺。
他们三个人都看出来，这个奖赏明显是对里奥而来，之所以不像往日般隐秘不可知，原因可能在于他少打了两轮，撒旦觉得祭品不够，要用格斗场内的另两颗人头补足。
“世人往往都如你般愚昧，只愿被视觉蒙蔽。里奥做的事情充分表明了他对仁慈和慷慨的认知，这分明是主麾下光明骑士的行径。由格里高家族引领他回归主的怀抱理所当然。”
“麻烦你收一收口水，别拿出来恶心人。撒旦的布施从来只做不说，真希望你的高尚能像口活一样好。”路易卡夫勒拿出光屏点了点，布施榜上格里高二十二世的排名又下降了一位。
“一百万，啧啧，我家里狗的善心都没这么少。”
榜二，路易卡夫勒，一个亿。
“二位，别跑题。不如听我一言。首先，传统应该得到尊重，比赛的奖励属于参赛者，别看到骨头，什么猫啊狗的都进去抢。让我们把通道封了，捍卫荣耀，对此二位有意见么？”
老态龙钟的圣若望说话条理分明，眼缝里偶尔闪烁的光芒足以让人忽略他的风烛残年。
路易卡夫勒和格里高都以无声的沉默表达了首肯。
“其次，里奥太年轻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想自己打造一个全新的信仰？当然光明和黑暗麾下都是山头林立，多他一个不多。这不正是共济会磨砺他的原因么？你们都知道我老头子不倾向任何信仰，但对年轻人拔苗助长肯定是没有好处的，不如就放在我这里磋磨。争执解决不了问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这老东西惯会捡便宜，就因为你的放弃才横生枝节。我们两家的战将名额平白各少一个，损失怎么算？”
“不经过这样的事情验证，猜测永远都是猜测。这难道不是大家的收获么？本年度剩下时间里，若望家族的生菜可以由你们两家优先选择。”
“还不够，五个月时间内若望家族应承诺放弃任何主动签约权。”
“成交。”
主事人达成共识，当事人只有服从。
血宴格斗场上的光屏出现自由格斗倒计时。
除了丧钟日，这里从未曾单独开放。
史无前例，就意味着新的历史已经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