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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大水冲了龙王庙

年后,学习期间,在李云身上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正月初六这日,李仲书休息,带李云去镇上给刘梦香拜年。因为恰逢新年庙会,街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有踩高跷的,有划旱船的,有表演二鬼摔跤的,还有敲大鼓的……表演者小的只有三四岁,老的七十有余。一个个卯足了力气,使出浑身解数,卖力地演出。诙谐幽默的表演,一连串高难度的技巧动作,引得人们欢呼阵阵、爆笑连连。那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浪更比一浪强。看热闹的人群便如潮水般随着表演时而涌向东,时而涌向西……

被李仲书抱在怀里的李云,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使了。这些原汁原味的表演,与后世相比,少了商业的功利,却更能体现出淳朴的民风和节日祥和的气氛。

走到一个捏糖人的摊位前,李云突发小女孩心性,拉住李仲书的衣服,示意他停下观看。看惯了小女儿这些日子的小大人模样,难得见她露出与年龄相符的表情,李仲书不由好奇。

只见捏糖人的老人从大大小小的盒子里取出糖泥,在手上熟练地捏着、揉着、搓着,速度快得让人几乎只看见残影。顷刻间,一个猪八戒吃西瓜样子的糖人,在他灵巧的手上诞生了。这个猪八戒栩栩如生,最可笑的是,他还流着口水呢。李云痴迷地看着捏糖人的老人,思绪飘回了前世,想起同样的情境下自己儿子的模样……

李仲书见她望着老人一脸向往的样子,以为她是喜欢得紧,却因为知道家里没钱,不好意思张开要。心里不由地一酸,咬咬牙,决定给女儿买一个来尝尝。

从记忆中抽回思绪的李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放到了地上,再看到李仲书掏钱的动作,立刻意识到他误会了,伸出手想拦住他,很快又想到在家里苦读的哥哥姐姐,扭头对卖糖人的老人说:“爷爷,糖人能便宜些不?”

老人从未见过一岁多小孩,亲自讲价的,觉得好玩,有意识逗她到:“一毛钱一个,已经很便宜了。再便宜,爷爷我亏本了怎么办?”

李云记得前世曾在网上过一篇名为“成本只有两毛钱,十元一个排队买,非遗传人靠手艺引爆庙会现场”的文章,知道这里面利润极大,微微一笑,说道:“亏不了,爷爷。您看,您一个糖人的成本撑死了只有两分钱,薄利多销,你六分钱卖给我,我买两根,一角二分钱,你还能多得两分钱不是?”

老人见她张口就要砍掉近一半的钱,不干了,“小姑娘,你算的那是表面的成本。你看,我在这儿从早站到晚,这辛苦劳作,是不是也该计入成本啊?”

近处的人被他们一老一小有趣的应答所吸引,纷纷驻足瞧新鲜。两人经过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最终以七分钱一个的价钱成交。

就在等待老人捏制的过程中,远处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咚咚锵锵”的锣钹声。两条“龙”快速地游动过来。

一条是红龙,红色的龙身,红色的龙头,喜气洋洋。另一条是黄龙,黄色的龙头,黄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它们都高昂着头,张着大嘴,威风凛凛,神气十足,仿佛在说“我是龙王”。舞龙灯的人身着统一服装,举着“龙”,随着鼓点,在龙珠的带领下奔跑着,不时变化着队形,使龙看起来像在跳舞……

随着鼓点变急,四面八方的人群蜂拥而至。很快,李云和李仲书被冲散。李云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呼喊,可锣鼓声震天,她年龄小、声音细弱,李仲书怎么能听到?

就在李云晃神之际,被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扛上肩头,向人少处走去。意识到之后,她心中大惊,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里快速搜索着为了防止儿子被拐,她曾特意收集的应对人贩子的知识。

她首先想到的是呼唤“帮助”。喊叫“绑架”等危险信息,肯定不行。因为如果这么说,大多数人都不敢帮忙,他们心里会想,如果对方有武器怎么办。喊“捉小偷”或“非礼”,倒是可以唤起人们的同情心和保护欲望,但受年龄所限,也不合适。呼唤行不通,只有另外想办法。

她又试着在路人中,寻找一个体格更加健壮的男人,拿走他的一样东西,希冀他能拉住这个中年男人,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样她就有机会向大家表达自己不认识对方,赢得获救的机会。

好不容易锁定了目标,正要实施计划,目标男子开口跟中年男人说话了:“石大哥,你这抱的谁家的孩子啊?”

中年男人脚步不停,顺口答道:“亲戚家的,过来拜年。家里快开饭了,我得抓紧时间送她回去”。说着,两只脚像装上车轮子一样,走得飞快。不一会儿,李云就被带到了另一条街上。

男人带她进入一所小院。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站着一个身材匀称,头发乌黑油亮的女人。看到男人回来,唇边露出一抹微笑。瞬间又看到他肩头的李云,心中生出疑惑。

“这孩子哪来的?”女人接过李云,一边端详,一边问道。

“刚刚在街上捡的,应该是和家人走散了”,男人回答后,又笑着说,“你终日因为无法生育发愁,我看着这丫头皮肤白里透红,容貌清秀,特别是这双眼睛,清澈透亮,犹如黑葡萄,想着你肯定喜欢,便带了回来”。

结婚了七八年,没有孩子一直是女人的心结,如今看到小李云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自然欣喜异常,急忙从厨房里拿出下好晾着的饺子,喂给她吃。

李云观看他夫妻二人的面相。男人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由于常年劳作,皮肤很粗糙,看着倒不像是坏人。再看女人,眉眼弯弯,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透着温暖。看样子,真的如他们所说,他们只是想抱养李云,而并非穷凶极恶、利欲熏心的人贩子。李云决定对二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叔叔阿姨,你们认识我干妈刘梦香吗?她在前面街上开缝纫铺。”李云咽下一个饺子,假装天真地说。

“你是刘梦香的干女儿,那你爸爸是李仲书,你奶奶是祝秀兰?”女人诧异地问道。

李云眼睛一亮,按说有门儿。拍着小手,喜滋滋地嚷道:“阿姨认识我爸爸和奶奶?”

“当然认识,我婆婆可是你表舅奶奶。他是你表叔石磊,我是你表婶,王翠花。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男人闻听,脸上露出颓唐之色。这好不容易捡个女儿,还是远房亲戚。有心将孩子还给李仲书,可又有些不舍。这女娃,机灵可爱,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要不,自己夫妻俩出去躲两年,等过了风头,小姑娘记忆淡忘了,再回来。

女人见男子举棋不定,连忙劝道:“咱若是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也倒罢了。明知是亲戚家的,还留下来,万一被发现了,让咱娘怎么见祝老太太?更何况,咱家和刘梦香家住得这么近,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你偷抱了她干女儿来养,她和她那在部队当连长的丈夫知道了,能饶得了你?”

李云也赶紧添了把火,“表叔,我和爸爸刚刚还在路上,碰见了他派出所的朋友,那位公安说,让我们给姑妈家拜过年后,去派出所找他呢。这会儿爸爸和我挤散了,找不到我,肯定会去派出所找他朋友,要不你把我送到派出所去”。

石磊和王翠花夫妻二人,一听李仲书的公安朋友这会儿在派出所值班,吓出一身冷汗。李仲书要真是报了案,他们到时候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为了解除他们的顾虑,李云搂着女人的脖子说:“表婶,听爸爸说他们单位家属院里有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经过市医院一个姓廖的老中医诊治,年前生了个大胖小子呢。你们把我送到派出所交给我爸爸。爸爸知道是叔叔帮了我,肯定愿意帮忙牵线的。”

李云说这话是有依据的,前世院子里一对姓王的夫妻,的确是廖中医给治好的。只不过,这件事是她上学后从家属院里女人们闲聊得到的。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看这丫头说的有鼻有眼,不像是假的。要不咱去试试?”女人试着询问。

石磊双目泛光,身为男人,谁不想要一个自己亲生的后代啊。立马催着女人抱了李云,和他一同去派出所。

王翠花见李云已将一小碗饺子基本吃完,便给她重新洗了脸、梳了头发。抱着她,来到镇派出所。

再说李仲书那边,等人群散了,找不到李云,心里着急。托人带消息给刘梦香,在镇里各处寻找。他自己赶忙,到派出所报案。

值班民警问明情况,刚刚记录完毕。就见到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子进来。

李仲书一眼瞧见李云,从凳子上蹿起来,跑到夫妻二人身边。

“爸爸,多亏表叔、表婶,刚刚捡到了我,又送我过来,你可要好好谢谢他们啊!”李云朝着李仲书,甜甜地说道。

公安干警看虚惊一场,不由长出一口气。招呼他们坐下,询问一番,办理了销案手续。

少时,出得派出所,石磊就迫不及待地向李仲书询问了廖大夫的事。李仲书以为是自家娘祝秀兰告诉他们的,没有在意,还跟他们详细地说了医院的地址和廖大夫全名,这才与他们分别,带着李云赶紧去找刘梦香。

刘梦香遍寻李云没有消息。见到父女俩,大喜,立刻打算洗手做美食给李云压惊:,被她拦住,“干妈,你只用做爸爸的饭就可以了。刚才表婶喂我吃了饺子,我一点都不饿,你别忙活了”。

父女二人在刘家坐了近一个小时,李仲书吃过午饭,告辞离去。回去的路上,李云将实情合盘托出,惊得李仲书一身冷汗。再也不肯轻易单独带李云外出。

两人想给石磊夫妻一次改过的机会,回去也没有将此事告诉祝秀兰。只是也不知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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