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一九八零年初。一次偶然的机会，蔡小菊在广播上听到了南方城市鼓励个体经营的事，便寻思自己做饭手艺不错，是不是也可以摆个小吃摊？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全家人说了。
祝秀兰拿不准政策，特意咨询了潘秀荣夫妇，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对蔡小菊的想法表示了支持。老爷子努力回想自己年轻时吃过的各类小吃的做法，积极给蔡小菊提出建议。李云从锦鲤里的菜谱里抄录了几十道小吃制作方法，供蔡小菊参考。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大家有了口福，各种各样的小吃不断地被尝试做出来，一次次地试吃，一遍遍地改进，最终大家选出来三样卖相俱佳、口感最好、又方便携带的食物：肉盒、馄饨、凉皮。
为了慎重，蔡小菊和祝秀兰到市里几个相对热闹的地方做了市场调查。回来后得出的结论是：肉盒和馄饨适合早上上班前在大厂矿家属区门口售卖，凉皮搭配肉盒可以卖给市百货大楼的工作人员，以及来逛街的群众；火车站里，客流量大，这几种食物销售情况应该都不错，但缺点是管理严格，不好进入。经过反复比较，考虑到成本和利润多少、来回路程远近等多种因素，最终决定先在百货大楼后面小街，摆个小摊卖凉皮试水。
托人做了一个独轮车车、三张桌子、十几个小凳子，又买了五十个小碗，五十个大碗，提前蒸好一百张凉皮，把各种调味料配好。这日，留了奶奶祝秀兰在家带李言，老爷子和蔡小菊带着李云，就推车做起了凉皮生意。
这时三皮一线还没有在全国流行开，凉皮在人们眼里还是个稀罕物。第一天到那儿，支了摊，来围观的人倒是不少，可谁都不肯上来尝试。三毛一小碗，五毛一大碗，在今天的人看来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了，可那是八十年代初，人们平均工资只有三十块左右，花这么多钱去吃这既没有肉又没有鸡蛋的东西，许多人都舍不得。
李云见状，让蔡小菊给自己调了一小碗出来。白白的凉皮，绿莹莹的黄瓜丝、红红的辣椒油，白里透黄的面筋，配着牛家特有的绰过水的绿豆芽，看起来赏心悦目；混着芝麻酱、香油、花椒等调味料的香味，闻起来香气扑鼻。对于肚子里没有多少油水的来说，无疑是一种诱惑。李云夸张的声音适时响起：“妈妈，实在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尽管摆脱不了托的嫌疑，李云大口小口往嘴里划拉，不一会儿碗底就见了底的表现还是取悦了大家，一些人开始动心。
老人精朱老爷子立刻开始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李家凉皮推出前三天开展酬宾活动，买一送一，也就是说两个人每人花一毛五分钱就能尝到美味的凉皮，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啊”。
“一毛五分钱，那还真不贵”，大家纷纷寻思。来逛街的，哪个不是结伴来的，当即就有两个年轻姑娘坐下来，要了两碗。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单生意，很快也就有了第二单、第三单……吃过之后，一个个都赞不绝口。
这时有一个男青年走过来说：“我胃口大，能不能直接付三毛钱，你给我调成两小碗的量？”
“没问题”，蔡小菊一边接话，一边手脚麻利地挑了两小碗出来。男人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又拿出一个饭盒，要求调两小碗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行，不过直接拌好，焖了不好吃，我把调料给你单独放了，你回去再拌”。蔡小菊提醒道。
付完钱，男子带着饭盒离去。周围的人听说可以带回去，和家人一起分享，立马上前来，这个说：“我要两小碗”，那个喊：“我要两大碗”，还有人现场跑到百货大楼里面去买饭缸。引得百货大楼的服务员，在问明情况后，一个个商量着，下班后买些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十二点刚过，一百张凉皮就卖光了。没买到的几个售货员，一个劲埋怨为什么不能多准备点。
蔡小菊笑着跟人道歉，并解释说：“今天头一天没经验，明天我们做两百张，这样你上午下午过来都可以。”
送走了客人，将东西装上小推车，三个人推着往家走。一路上，李云兴奋地盘算：等凉皮生意稳定了，再增加米皮、擀面皮、麻辣面、牛津面，妈妈的小吃摊一定会红火起来的。
到了家，远远就望见蔡小菊带了一群孩子，在门口张望。他们刚走近，老人家就迫不及待凑上来问：“怎么样，怎么样，卖出去没？”
“都卖光了，老姐姐，而且还不够，今晚咱们得多做些，这样下午也能卖”。朱老爷子乐呵呵地说。
“卖出去了好，快进来，歇歇，我已经做好了饭”，祝秀兰高兴地说。
“就是今儿为了吸引客人，买一送一，没挣什么钱”。蔡小菊怕婆婆误会，赶忙解释道。
“妈，买一送一就这三天，逐步咱们再改成打七折、八折、九折，等恢复原价之后，咱们还可以逐步推出新品种，就比如干爷爷之前说的米皮、擀面皮、牛筋面、麻辣面什么的，调料大同小异。品种丰富，留住顾客了，还怕挣不到钱？”李云急忙跟祝秀兰和蔡小菊说。
“云云说的对。小菊，做生意眼光得放长。变相缓慢加价，让食客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只要慢慢培养了顾客群体，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老爷子颇有心得地说。
一行人进了院子，把东西归置好，简单吃了午饭，就开始忙碌起来。孩子们各自做作业、午休，三个大人准备明天要用的两百张凉皮。
第二日，上午八点左右，蔡小菊和朱松年老爷子推车刚走到百货楼后面的小街口，就看到他们昨天摆摊的位置那儿围了不少人。两人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莫非摊位被人占了？”
随着他们一步步走近，围着的人群竟然自发散开，留下一条一米多宽的路，恰恰可以供他们推小车进入。两人这才看明白，感情这些人围在这儿是为了等自己两人，不由噗嗤一乐，手下加快动作。
不等两人将车停稳，一个急性子中年男人紧跑了几步，到的他们跟前，粗身粗气地嚷道:“你们总算来了！昨儿我买了凉皮回去，全家人两分钟不到就抢光了，一个劲儿埋怨我怎么不多买些回去。邻居们听说了，也嘱咐我替他们捎些回去尝鲜。快快快，给我来十份。”
周围的人一听，不乐意了，“凭啥先卖给你？你一个人就买十份，我们怎么办？”
朱老爷子和蔡小菊不置可否。按部就班将东西摆好后，老爷子扫了一眼众人，已点出这里共有二十八人。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凉皮应该够卖，便开腔安抚:“别着急，排好队，我们今儿做的多，你们先到的这批人，暂时不限制购买量，等待会再有来人买，开始限量。大家，也替我做好监督”。
闻听这话，众人不再争执，一个个暗自盘算是否要在原定的购买量上增加几份。
在老爷子的指挥下，队伍很快排好。老爷子负责收钱找钱，蔡小菊负责切凉皮和调味、搅拌或打包。在一群人连声的催促下，两人都恨不得再多生出一双手来。大约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左右，才将人全部打发走。再看案上原本高高的一摞凉皮，现在只剩下薄薄几张。仔细一清点，发现竟然卖了一百七十多张。蔡小菊一时呆了。
望着剩下不足三十张的凉皮，老爷子当机立断，拌了七八碗凉皮送给周围的摊位，将剩余的打包好送给百货楼的营业员，委托他们帮忙宣传和向前来购买的食客解释，上午凉皮卖完了，自家这就回去做，下午两点多再开始卖，请食客们见谅。老爷子和蔡小菊加快脚下步子，转身往家赶。
见他们出去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祝秀兰被唬得不轻，连忙上前询问。听他们说完，乐得直拍巴掌。三人一起忙活起来，紧赶慢赶，终于赶出来了一百张凉皮。
下午的生意依然不错，夕阳西下时，新制作的一百张凉皮已全部卖完。回到家，吹过晚饭，忙到半夜，做出了三百张凉皮备用。第三天，依然销售一空。
转眼，到了开业的第四天，李家凉皮结束了买一送一活动，推出了打八折。这样小碗一碗需要付二毛四分钱，大碗一碗需要付四毛钱。一些回头客听说不再买一送一，便犹豫起来，只有不差钱的食客好爽地购买。好在头一天，祝秀兰就估摸到了这种情况，建议蔡小菊只做了一百五十张。但一直卖到月上梢头，还剩下了十来张。蔡小菊不免有些沮丧。
老爷子安慰她，“别着急，头一天提高价格，这个情况已经很不错了，过两天就好了。这十来张，给支书家、支书老娘那儿，和东西两家邻居家给送三张，余下的两张咱们自己拌着吃当菜。”
蔡小菊对老爷子的话将信将疑。两人收拾了东西回去，这一日晚上便做了一百二十张。
翌日，带着凉皮出摊，情况略微有些好转，但仍不乐观。一直卖到下午五点，才全部卖完。归家后，蔡小菊和祝秀兰忍不住长吁短叹。
在李云建议道，“天渐渐热了，要不奶奶你熬些绿豆水，顾客每买碗凉皮，我们赠送一杯绿豆水试试看。”
“这样好，我们变相给食客了优惠，成本却上升不了多少。”蔡小菊买了几天凉皮，对食客们的心理也有了一定揣测，欣然同意。
老爷子和祝秀兰想想，觉得可行。接下来几日，便推出了送水活动。
憋了两天的食客，被肚里的馋虫勾着，忍不住来摊位前观望。看到有送水的优惠活动，立即有不少人掏钱购买。一百二十张凉皮下午三点就卖完了。
接下来，食客陆陆续续增多。到五一劳动节时，已逐步恢复最初几日的客流量，众人的心安定下来。
经老爷子建议，凉皮恢复原价，适时推出米皮打八折售卖十天活动。一时米皮大火，风头盖过凉皮。但活动结束后，二者的份额也就基本均衡。同时，除了绿豆水，李家又适时推出了酸梅汤。生意也逐渐稳定下来。尤其是五月下旬，天气更加炎热，每天米皮、凉皮的份额增加到每样二百张，依然供不应求。
五月底盘点，除去成本，凉皮生意竟然挣的比李仲书的工资六倍还多，一家人喜不自胜，催着蔡小菊去办了相关的经营手续。
李云建议道：“爸，咱买辆二手三轮车改造一下，这样就不用二爷天天推着小推车走那么远了。”
“没错，我现在做生意熟练了，骑三轮车过去卖，咱干爹和娘两个人在家做凉皮、米皮，不用赶着回来做皮子，我也能多卖会儿。我晚上回来路过中心游园时，看那边人不少。”蔡小菊说道。
“闲下来的小推车还可以给你哥嫂用，让你嫂子来咱家学做了，到镇里、县里的集市上卖”，祝秀兰提议。
李云向祝秀兰和蔡小菊建议，“奶奶，妈，我们每年的棉衣都是大姨缝制的，而且大姨包的粽子口味可是一绝，不如请她过来，跟伯母一起学习，顺便让她教妈妈和伯母包粽子。反正她俩一个在R县，一个在C县，相互也不存在竞争”。
祝秀兰对李云大姨蔡桂花的印象一直不错，也感激她的确帮过自家不少忙，便欣然同意。
说干就干，李仲书和老爷子花了三天完成了改造，并给老家和C县去了信，邀请他们割完麦子过来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