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东流,眼中不免有少许遗憾、惋惜!挺秀的背影跪在祠堂,万千言语仅是一番沉默;他该悔恨吗?他该放下吗?风铃在微风的扰动下轻轻吟唱,彩旗猎猎;金凌守在祠堂外,默视着这位骄傲的舅舅。仙门百家畏他避他,谁会想到这样一个无比骄傲的人也会有无比柔软的一面!
世间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纵使有也决不可能体会他曾经几近绝望的过往。江晚吟望着江宗主、虞夫人的灵位,放声呐喊,“爹,娘。孩儿该怎么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或是惟怀永固?”他的声音逐渐降低,没有一点底气。
金凌伫立许久,低头伤感舅舅这么多年一定极为不易,坎坷!江塘从背后悄悄走来,低声向他说“金宗主,让师父好好静静吧!云深不知处破灭,乱葬岗祸事,再加上莲花坞!”金凌瞧他一眼,依依不舍地随江塘离开祠堂到外面去;江澄的确坚强勇武,同时一人背负了太多。“金宗主,抱歉,又让你们金氏损失了几名弟子。”金凌怜悯:“除非世间再无恩怨,否则在所难免。”江塘打量四下,顿道:“我们去街上逛逛如何?”金凌玩心泛起,邪笑:“好啊!这些天都没好好玩过哩!”
两个年龄相仿的人走在街上,贩卖莲蓬的老人看见江塘,拽住他硬塞一包莲蓬给他“江师兄,前几日傀儡侵入莲花坞,听说江宗主他老人家也受了重伤!伤的重不重?这包莲子烦劳你带给他补补身体。”金凌冷眼霸道的说“你是什么人?打听我舅舅的伤势干什么?是不是宗门派来的奸细。”一边说,金凌不顾江塘阻拦,拔出岁华抵在他脖颈谁上。瞳孔略有丝丝恨意,江塘握住他的手臂解释:“金凌,谢老伯不是坏人;时常送莲蓬给我们。随便问问而已,也是关心宗主嘛!”金凌厉声:“哼!你最好老实些。”
金凌收剑瞬间,谢老伯眨眼问道:“你便是哪嚣张跋扈的金凌?”金凌正纳闷自己如何嚣张跋扈,他又说“怪不得!兰陵金氏嘛,有财了不起,跑来我们云梦撒野。”江塘咳嗽两声,道:“谢老伯,别太过分,见好就收!我们都好做人。”金凌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准备拳掌相向,江塘用力拦住他,两面为难:“算了!金凌,我们走,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什么。”金凌一阵拳脚,揍得他在地上打滚求饶。江塘叹息:“我都说了,让你见好就收。今日这话若是宗主听见,准赏你一顿紫电的滋养。”
谢老伯猛地惊出一身冷汗。紫电二字犹为震慑,他虽不是仙门中人,紫电之名却再熟识不过。紫电贵为众多仙器中的上品之一,威力巨大,修士中了一鞭轻则鞭痕一道,重则修为尽费。此外还可识别夺舍归来之人!江澄性格不羁,为人骄狂,脾气暴躁,一旦将其惹怒,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他赶紧爬起来恭维:“是是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请江师兄千万别将今日的事告诉江宗主,小的,小的知道错了。”金凌目不斜视,怀手抱剑,“真怕死!滚,别在让我看到你。”谢老伯连连告谢,赶忙走开,不时回头张望。一个金氏弟子牵着‘仙子’找到金凌,气喘吁吁:“可找到您了,宗主。”金凌凝眉问他何事?那名弟子答道:“仙子四处乱跑,非要来寻您。”
“好仙子!”金凌蹲下抚摸它片刻,回头对他说“好了,你先回去,不要跟着我。”那名弟子行礼嗯了一声离开。江塘玩味:“宗主送给你的灵犬真不一般!”金凌骄傲:“那是自然!舅舅说了,若有一日他归来,便可用仙子找他。”江塘先是一愣,后明白过来,道:“是夷陵老祖!”金凌随和地看向他,没有回答!江塘留在原地一脸傻笑。
下午回到试剑堂,江澄宣布了一个众弟子始料未及的事情,他要闭关十日,期间不见任何人。金凌想着目前宗门之事,忐忑:“舅舅,那仙门百家怎么办?”江澄冷哼:“有蓝二、魏无羡在,怕什么?”讲完直接去了祠堂,关上大门,凝神调息,金凌头疼:“完了,现在完了!”
彩衣镇仙门百家驻地,蓝忘机见到大哥蓝曦臣与叔父蓝启仁,了解了云深不知处覆灭的前因后果,郑重:“我们一定会重建云深不知处的。”泽芜君见只有他一人,便问:“魏公子呢?”“他不能御剑,还在赶来的路上。”蓝曦臣看到他眼睛里的隐忧,“别担心!他会平安回来的。”蓝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忘机,很久没一起聊过;我们去外面走走。”蓝忘机惊讶地望着兄长,暗想一定是有事情,不然兄长不会叫我和他一起散步。答道:“好,兄长!正好忘机也想与兄长谈谈。”
码头,两人微立。蓝湛坦言:“何事?兄长请说。”蓝曦臣思索片刻,不知该说或不该说,反复挣扎。道:“你认为聂怀桑能力如何?”面对这样一个问题,蓝忘机表现依然有些夸张,挑眉:“兄长是说真的?”他微微点头。“聂怀桑大智若愚,城府极深。可称得上聂氏百年未有的奇人,连聪明一世的敛芳尊亦被玩弄于股掌。”蓝涣凝眉点头,“就是这样?”蓝忘机点头确认。
“错了!其实我们看到和了解的聂怀桑都是假的。他不仅聪颖了得,更是有一身纵横天下的本事和绝顶轻功!他把任何事情都看到十分透彻,若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讲的是魏公子,那么他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含光君愣住没回过神,吃惊:“兄长说的可是真的?又是如何发现其中秘密!”众所周知,聂怀桑无论是之前在云深不知处听学,还是射日之征,乱葬岗围剿,当上家主都显得胆小、懦弱,没有一点世家公子模样,整日捉鸟我画虾,不学无术,吊儿郎当。暗中复活了夷陵老祖,设局除掉金光瑶,的确有些修为!但是此话从兄长口中而出,他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身处金字塔顶端的人都有一点骄傲、狂羁,看待纨绔子弟亦带有部分不屑和瞧不起!这是人不可免去的,不论怎么优秀;因为高高在上的光芒会在有意无意间遮蔽视线。
接着蓝曦臣告诉他当日云深不知处发生的那一幕!蓝忘机慢慢相信兄长说的是真的,毕竟他是一个演技出众且精湛的人,这世间他论第二,无人可称第一。两人又乘船去了趟碧灵湖,而云梦莲花坞遭傀儡侵犯的消息也被仙门百家知晓,隔岸观火的同时也为江晚吟捏了把汗。当年盛极一时的五大仙门世家,逐渐遭受重创,散失往日威严。
子夜寒风乍起,蓝忘机按住琴弦,宋岚听着琴音前来。行礼坐于一旁!伸手请他继续抚琴,眼神里饱含凄凉、落魄,琴心剑魄今何在?只留下声声长叹!取下霜华放在旁边,如同晓星尘仍在。蓝忘机颔首,一夜抚琴,直至天明魏婴赶到。宋岚行礼划剑写道:“有劳含光君抚琴一夜,宋岚铭记于心。” 蓝湛收了琴,回礼:“无妨!能入道长之耳,亦是忘机之幸!”
魏婴进来,扫视众人投来的惊奇目光,感到浑身难受。“宋道长也在,久违了!真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宋岚行礼浅笑,示意一切还好,无须记挂。蓝湛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又松开,道:“一路顺利吗?”“顺利!走,先带我去见蓝老先生和泽芜君。”
看到蓝启仁躺在床上面色难看,心一下乱了。“蓝老先生,你还好吗?” 蓝启仁放下对他的成见,苦涩:“不碍事。西南之行让你劳心伤神了。”魏无羡摇摇头,洒脱:“蓝湛数次救我于水火,这不算什么!您好好养伤,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蓝启仁闭上眼睛,把头转向另一侧。泽芜君淡淡:“走吧!魏公子,让叔父自己休养。”
温宁早早躲在门外,等到他刚出来便跪在地上,自责:“对不起,公子、含光君,温宁没能保护好阿苑,让他受了伤!”魏婴、蓝湛同时怒目道:“怎么回事?”蓝曦臣无奈:“是云深不知处一役,思追为救温宁而受伤。现在已无大碍!”魏婴扶起他安慰:“温宁,我说过,你和我一样是平等的!他舍身救你,你又何尝不会不顾性命的去救他!既然都好了,就不要再放在心上。带我去看看阿苑!”
“没想到我不在的期间发生了如此多的趣事!哎!”魏婴感慨道。
房内蓝思追正坐在床上运功恢复受伤的经脉,气色平和,已经可以下床活动。“阿苑。”魏婴喊道。蓝思追睁开眼睛,见到模糊不清的身影,以为是在做梦,揉揉眼睛:“魏前辈、含光君。”下床行礼深情拥抱上去,魏无羡默默:“劲真打啊!哪里有受伤的意思!倒像是我受伤似的!”
泽芜君睹景伤神,暗暗离开到码头吹一段洞箫!高山流水江湖远,侠骨难觅挚友香。
温宁拽着他到屋外神神秘秘的,魏无羡好奇:“干嘛?温宁。”“公子,我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魏婴脱口:“说呀!”“前几日有傀儡侵入云梦,莲花坞受创!江宗主重伤。”魏婴大惊失色,瘫软:“傀儡?怎么可能?乱葬岗!”温宁讲出岐山一事,魏婴有口难言,哽咽:“温若寒被炼成了傀儡!北渚,为何一定要与我为敌?”
“江澄伤的重不重?”温宁低头细声:“挺严重的。我走时已经清醒过来。”魏婴抱住温宁,道:“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该我们尝还的都已还完,没有那个义务再去拼命!”其实那晚温宁也受了伤,只不过他谁也未说。“温宁,陪我回趟夷陵。”温宁憨厚:“公子,去夷陵做什么?我们不是应该和含光君留在彩衣镇吗?”他无奈说道:“温宁,宗门已然归来!又可制造出傀儡,陈情力量有限。我必须去乱葬重聚阴虎符,才可以更好的守护我想守护的人!”温宁听罢忧心忡忡:“可是,公子不怕被仙门百家觊觎阴虎符的力量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阴虎符重现世间,仙门百家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您的。”
魏婴皱眉含笑:“温宁,这世上许多事都不是人能掌控的!事到如今,我恐怕顾不得那么周到了!云深不知处已毁,莲花坞受难,傀儡横行无忌。即使我不出手,仙门百家也会认为是我造出来的傀儡。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我自一条独木桥走到黑。”温宁认真:“好。公子要去,我便陪公子去。纵然有千万人谩骂,温宁自为公子开路。生生世世绝不推辞!”魏婴叮嘱:“此事千万不可让含光君知道。”
旗亭酒肆。魏婴一行人到此小酌两杯。老板亲自捧酒来笑着:“魏前辈这阵子上哪里去了?能再次光顾,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蓝湛、泽芜君、温宁一同像是再说原来是熟客!温宁打开一壶天子笑闻了闻,捏住鼻子把头偏向一旁;老板看他颈上有黑纹,哆嗦:“凶,凶尸!”魏婴见他害怕,玩笑:“老板,想知道他是谁吗?”老板壮气胆子猜道:“不,不会是鬼将军温宁吧!”魏婴点头,“正是!”温宁自觉不妙,迅速遮好颈上黑纹。
酒店老板气血攻心,昏倒在地上。店小二不明原因,过来抬他去休息:“老板真是,明明生了病,还不承认,这下好了吧!”温宁垂头,“对不起,公子。”魏婴举起酒杯,眉飞色舞,欢笑:“不管他,喝酒。”蓝忘机跟着喝上小口,蓝曦臣惊愕地看着他,并握住他的手:“忘记!”
魏无羡把一壶酒递到他面前,“泽芜君,喝喝看!姑苏天子笑远近闻名,美酒中的佳酿,不喝确实可惜了!”蓝曦臣接过酒壶,干脆利落:“好,干!魏公子。”温宁堵住鼻子,强行喝两口,脸上立刻火红火红的。魏无羡捉弄:“温宁,来划拳。”满脸坏笑,摆明在套路他们,温宁摇头晃脑:“不,不了。”魏婴大笑不止,把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快意恩仇,恣意狂荡!含光君举杯敬兄长蓝涣,“兄长,请!”他心底不胜欣慰,忘记终于可以敞开心扉的活着!深渊还是自己去走完,给他一片晴天!
满堂花醉三千客,此间落魄第一人!泽芜君连喝光四五壶,蓝湛规劝也无用。或许,他想一醉解千愁,暂时忘记金光瑶的存在,从他生命里抹去足迹!哪怕是一刻也很好。三人喝得很多,望去尽是酒壶,是蓝景仪带着蓝氏弟子来把他们扛回去的,蓝启仁十分不满,又不作过多问责。很多弟子听到这件事都感动惊奇,平日以雅正著称的“蓝氏双璧”竟纵酒狂歌,不管四千条家规。到真应了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