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蕴山,山中空。
来去不相逢,
无须问平生。
史大路闯入山门,八戒心生感悟。
识海中仿佛平添颜色,不再单调枯寂,灵识似乎也被注入新的生机。
“我要去上大学了。”此时,八戒身边只有原则陪伴。
“为什么这么急?”原则有点意外却觉得这本是理所当然。
“悲欢总要自渡,我的因果有点大,你们接不住。”
你这个年纪该说这样的话么?
原则腹诽。
“我跟你一起去吧。”
“只怕不成。你还是自己走一走吧,有时候看着是死路,是绝路。但走起来更宽更稳,因为没人跟你抢着走。”八戒的话没头没脑,原则不是很理解。
“你的智慧比别人都高,却总是藏着掖着来和光同尘,那有什么意思呢?”
“明知悬崖是死路,所有人都不会走。但你会,跳下去也许会死也许会飞。成就大智慧终究要有大勇气。”
原则有些羞赧,这是在夸奖自己么?
八戒只是无心中将触动感悟的未来因果可能随口道出,他的心神还沉浸在因史大路入门引起的识海升华中。
肉体和心神各行各是,非一非二,又一又二。
年局长夕阳晚照,枯木回春,他觉得自己忽然重要了起来。
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关怀备至,严肃刚正的领导嘘寒问暖,就连以为早已仙逝的导师也发来联系。
“小年啊,现在身体如何?”
“托您的福,还算康健。竟然让您先联系我,真是失礼啊。”年轻激动地语无伦次。
当年在学校,年轻不能说成绩倒数也算不上出类拔萃的人物。而柳导那时候已是国家举足轻重的业内权威。
碌碌一生他哪好意思同导师走动亲近。
“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不辞而别。最近总是想起当年你们这些孜孜不倦的学子,想到的时候仿佛自己也年轻起来。你这个名字可是喜庆得很呦。不知为啥一直同我不亲。”老人貌似责备的话语却透露出浓浓的深情。
“柳导,我,我是惭愧啊,我就觉得不配做您的学生,在校时学无所成,工作后庸庸碌碌,我。”年轻已是言语哽咽,泣不成声。
“唉,孩子啊。你也这把年纪,还想不明白么?遇见就是缘分,你不厚着脸皮追求,难道还要等我主动?多少机遇就在这无谓的自尊中被蹉跎。”
“是,我后悔啊。”
“莫哭了,攒着先,别等我死了时候莫得眼泪,那可难堪得很。找个时间,放下工作,到首都来聚聚,我会让人给你们地区领导请假。”
“是,我最近就安排。”
老人断开通讯,一旁的中年人笑逐颜开。
“爷爷,你这招釜底抽薪真绝了。剩下事我来搞定,看西大和江上还咋跟咱华清争。”
“人才是决定性的稀缺资源,一步先,步步先。看问题一定要先看关键,你把这个年轻的工作关系直接调过来,让他来了就回不去。头衔要大一点,内容可以务虚一点。监护人都到了,被监护人往哪儿跑。”
和尚不打诳语是一种戒律,是对行为做出的约束。
清规戒律随着时间越来越多,是因为和尚始终从凡人中来。
种种不良习惯会分散掉本就不多可用于虔诚信仰的精力。
纯净的心才会产生坚定的力量。
不可思议的能力和现象出现在史大路最迷茫的时刻,
他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方寸山指引他心的方向。
那一刻,他没想信什么或者不信什么。
只是单纯地向前。
为什么要登山?
因为山就在面前。
老和尚也不打诳语,但不代表老和尚会说出全部。
说一部分甚至一丁点儿,同样是说真话。
谢小腰再可爱,再会撒娇,终究无法踏上山路半步。
众生平等,大道独行。
世界是一个轮回。
地表的医院不再像百年前拥挤,充斥着各种形形色色的病患。
一只慵懒的猫盘在清冷的等待椅上酣睡。
就像回到了更早的过去。
只因为无利可图。
众生逐利的本性曾让医院成了一个大大的砧板,围绕这个砧板形成一整条产业链,链中所有人都磨亮刀叉来切割属于自己的份额。
病人就是砧板上的羔羊。
如果没有病人了怎么办?
那就制造病人。
小病大治,无病检查。
区区一个肠炎就敢要你三个月的薪水。
豺狼驱使着羔羊从国民医疗基金挖取财富。
如果不是欢喜地的出现,想必这颗巨大的肿瘤还在无休止的生长。
精干的医护力量转移至新空间发展。
地面上手术的主刀成为智能机器人。
需要喝血吃肉的人少了,餐桌总会干净一些。
而机器精准稳定的操作,反而大大提高医治效果。
黄沙的手术很成功。
断筋接续并不是很难的操作。
难度在于对后遗症的控制。
史大路的伤害更多的是利用残酷手段在黄沙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从结果而言,史大路留了余地。
但黄粱没有,老李死了。
死掉的人无法复活。
张百壶对此很头疼。
在他和黄粱眼里,老李,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
但在老李的亲人和史大路心中,可能是这样么?
人死了,事态必然升级。
他没有责备黄粱。
当黄粱向他汇报,老李承认主使史大路暗算黄沙,所以怒而杀人时,只是轻微点点头。
虚弱的黄沙努力回想昨夜的所有细节,并完整转述。
张百壶和黄粱一致确定凶手的行动只是史大路自己。
看不见的助力再重要,也只是无形的助力,永远不会构成执行力。
“挖出史大路,用巨额赔偿达成和解,让这件事结束,不要再死人了。”张百壶定下的调子不容置疑。
挖出史大路是彰显力量,用赔偿和解是维护名声,坚持底线。
黄氏兄弟看不到的东西,他一直心存敬畏,所以他才是老大。
百壶社团直属的几千人全都动起来,将城区分片撒网。
史大路的照片和文字描述被打印成一张张寻人启事,重金找寻失踪精神病人的启事。
众口铄金,一个人又怎能和千百人抗衡?
大张旗鼓的搜索,本身就是一种强硬的姿态。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
我在找你。
你敢来么?
老李的死,让官方同样震怒。
大街小巷上的巡逻车来来往往。
仅此而已。
只是为了防止新的暴力事件出现火上浇油。
张百壶开始做一件事。
老李的身后事。
葬礼其实都是为活人准备的,每一个来宾都需要这样一场仪式,宣泄自己的情感,完成心灵的别离。
张百壶则要通过这场仪式向世人倾明心声。
用行动陈述世事的无常,人间的无奈。
老李留下一个孤女,张百壶用一天时间打发掉她的各种远亲,办理不同手续,完成收养流程。
并包下殡仪馆最大的一个告别厅,用鲜花和挽联将之堆满。
并亲自带着养女为其守灵。
江湖的力量在金钱驱动下高效而迅速。
一条条证据确凿的线索不断被搜集汇总,最后归纳成清晰的时间分布点和路线走向图。
黄粱晚饭时已经可以确认,
史大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吃的早餐。
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驾驶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向哪个方向离开。
高效的智能识别技术可以从浩如瀚海的监控录像中分析提炼出具体目标。
进而一一比对,逐个筛选。
范围已经锁定,找出史大路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一夜,黄粱黄沙睡得都很好。
史大路睡得就真不怎么好。
山不高,只有三四十米。山顶只有一株枯木,完全找不到想象中的庙宇。
所以史大路只能选择一个石窝子幕天席地。
好像悟能说过他有财气,等自己有了钱,一定先给这山里建座庙。
胡思乱想中,史大路沉沉睡去。
完全不觉月华如纱,轻覆己身。
甚至没想到夏日应有的蚊虫因何不来袭扰。
醒来时依旧月朗星稀。
史大路很少醒的这么早。
他有一种预感,王平生就快到了。
日上三竿,
方寸山本为城郊丘陵地形,所处的位置人烟稀少。
以前连成片的果林,如今也大多被废弃。
黄粱组织的两千多人搜索队伍面对如此大的自然区域,只能三三两两地撒胡椒面。
喊着史大路的名字拉网式前进。
躺在草窝子里的史大路对此嗤之以鼻。
用这么蠢的方式无非是为打草惊蛇,真找人的话,还不如玩具无人机效率高。
王平生真的到了。
就在黄粱的搜索队里。
按约定方式,拨通史大路全新的通讯器。
“史大郎,你混得真不咋地,这就上山落草了?我还以为你能大摇大摆跟某个局长喝着小酒等我。你是没这关系还是以为这些流氓敢跟组织叫板?”
“王老五,说什么风凉话呢。哥在修身养性,这山你以为谁都能上得?今天让你开开眼。”
再见王平生。
本来眉宇疏阔,真性清辉俨然。
却总是用一副懒洋洋的神态掩藏磊落风骨。
“为什么要回来帮我?”见到活人史大路心里还是难免热流涌动,只好随便说点什么掩饰尴尬。
“你为什么要拔刀而起?”王平生没有直接回答,接着用一脸鄙夷的神色斜视史大路。
“看你娘们唧唧的样子,像极了热恋中的小女生问对方到底爱她什么。”
“这是一种道理,天下只应我爱,世间唯有你知。”最后,王平生骄傲地宣布。
人间骄阳,彼时年少。